2025年5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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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惕写作“教父”的圈套

来源: 中国网 | 作者: 何宗焕 | 时间: 2021-03-02 | 责编: 曾瑞鑫

为写作而写作,恐怕是当下教育写作(或称教育叙事)最大的问题。

一个校长,前一本书中强烈抨击教师不顾家庭、带病工作的极不人道、缺乏温情的工作方式和鼓励这种做法的管理方式,后一本书又对班主任晚上十点多了还在办公室整理资料,表示十二分的感动和敬意,认为这才是最有责任心、最有担当的教师。

一个作者,前一篇文章讲“教师要站在学校的正中央”,后一篇文章却说“校园最亮丽的风景永远是学生,教师要把镜头让给学生”。

如此为文,立论不讲原则,写作只图痛快。这种前后矛盾的作者也许只是个例,更可笑的是那种“教父”式的写作——永远在教导教师。翻翻现在的教育图书,几乎每一本、每一页都是在指导教师怎么做——怎么备课、怎么上课、怎么提问、怎么搞教研活动、怎么观察课堂、怎么阅读学生、怎么反思、怎么读书、怎么写作、怎么提高自己。

“可怜”的教师,虽然职业和职责都是教育学生,没想到自己也一直被教育着。这不是反讽,这是事实。

能称得上“教父”的作者,大多是名师(特级教师)、名校长,也许他们才是最有资格当指导者的。以他们的成功和成就,这样写一写、讲一讲其实也无妨,他们的经验对年轻教师的成长肯定是有帮助的。但若写上了瘾,总以为比别人高明,动辄摆出一副祖师爷的样子,也是很讨厌的。

直白的叙述、直线式的思维、直露的说教,是这些文章的典型腔调。装腔作势的话语永远正确,放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有用。

我想起老子有一句名言:“多闻(言)数穷。”正确的话说多了也就是一堆废话,听得太多也会让人招架不住。事实上这样的书看得太多,人的见识会更浅,目光会更短,趣味会更幼稚低下;少读或者不读也许更好。说教的方式总是以剥夺人的思维为代价,而人是需要自己思考,也要表达自己的见解的。

有个做出版的朋友说,现在的教育出版物,必须“读了就能用”“拿来就可用”。现在在职培训项目多,追求“短平快”,长不过二三个月,短则半月一周。太学术、太深奥、太有思想的东西一时半会消化不了,只能拿这些“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东西来收快速见效之功。

这让不少名师、名校长的价值有了被反复消费甚至过度消费的机会,当然也免不了有些名师自愿被消费。问题是,再有名气的教师,课堂的经验、教学的招数,也就这么多,写一本已不容易,写出二本、三本,甚至四五六本,除了稀释,除了没话找话——正说一套,反说一套——又能从何处说起呢?一批写作“教父”就这样被催生出来了,一些想当“教父”的名师也就这样喜滋滋地搭上了这趟车。

“教父”式写作的特点,一是灌输、催熟、说教,《朱子家训》式的、格言式的写作。看似“鸡汤”,实则未经文火慢煨,只是急火快煮;有的可能连鸡肉都没有,不过是放了一勺鸡精。这样的“鸡汤”能有多少营养价值?有的名师两三个月就能出一本书,不消三五年工夫就著作等身了。二是典型的功利主义、实用主义写作,以有用为目标,只关心有用,只看重有用,连写作的格式都是呆板固定的“三段式”——是什么,有什么用,怎么用。一副自以为是、故作高深的样子,让人无法忍受。三是脱离实际,闭门造车,不上课,不听课,自造案例,臆造问题,信口开河。不少“教父”早已离开课堂,脱离讲台,写作不过是吃多年前的老本,赶时髦、趁热闹,有什么热点马上一窝蜂凑上去七嘴八舌。

不研究课标怎能把握教材?不接触学生怎能理解课堂?不听课评课怎能发现问题?把生活和视野的局限打扮成精致,以幻想和误解充当理想,把对现实的无知当写作的矛盾和冲突,这种浮躁、浅薄的文风对教学研究、对教师专业成长有百害而无一利。

教育难道就只剩下了“有用”一途吗?教育的诗意呢?教育的艺术呢?教育的哲学呢?教育对思维和想像的启迪呢?教育对一个人思想和灵魂的价值呢?除了有用的操作,无意义、无目的、无价值的思考真的无用吗?如果只看到当下的有用,百年树人的教育目标在哪里?又如何实现?

“教父”式的写作其实是一个圈套。别看这些文章冠冕堂皇讲起来一套一套的,作者提出的问题是否有价值,提出的方案和方法是否可操作,作者本人并不在乎,他们只关注名人效应,关注点击率。年轻教师若照这样的思路去设计教学、思考问题,也许会发现此路不通;若照这种模式去写作,必定大上其当——这是名师名家们玩的把戏,没有名气也想这么写,不碰你一鼻子灰才怪。

作者:湖南省教科院 何宗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