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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物质文化遗产——龚砂锅

来源: 中国网 | 作者: 王淇 | 时间: 2020-11-03 | 责编: 罗天林

丛山峻岭之处,高山环抱,有一曲折之山路,弯弯绕进,连接山里山外。


在路旁,有一人家,家中有一主,主有一妻一儿一女。主姓龚名开贵,妻姓李名成连。主有一作坊,一展览馆,皆名龚砂锅,其间一草一木,一帘一柱皆由主为之;烧窑作坊间,主开贵作坯,妻连成烧窑,儿女后勤,分工明确,家庭和睦。

未破晓之时,龚开贵便早早的起来忙碌着准备将要制窑烧窑的工具与材料。

彼时,高山还着黛蓝之色,远近尚不分明,青青的树木还没有苏醒,大地还是一片昏黄。

“嘿——要开始烧窑喽——” 清朗的声音穿透寂静的空气。回头一看,在不远处的矮小简陋的用木材横七竖八搭起来的小棚子里,一大股灰白的烟雾冲天直上,滚滚而来。

烧窑的具体过程复杂,但其实基本的只有以下几个步骤——做坯、烘烤、上釉、预烧、盖烧、闭窑断青上釉、出窑、检查。作坊内,一片白烟缭绕中,李成连撸起了袖子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她细细地备好煤炭渣、稻草和一切细节的事处。因为她知道,良好的准备是一天工作顺利的开端,会影响到接下来工作的效率。

在此次的烧制过程中,使用的是已经提前准备好了的砂锅坯子。放入窑前,李成连将坯子一只只地半入泥黄染料里着色,再递给另一人把它们整整齐齐地放在一旁,等待着被烧制。烧制的过程是严谨的,以煤炭渣作燃料,预热后将砂锅有序的放入窑内,柴火闷烧,自然上色,富有律动感。

一切都是一首节奏有序又不失活泼的交响曲。底部的煤炭一点点地沾染上了火红的颜色,斑斑点点的、暗沉的铺洒在火红的窑底之上,就像宇宙上太阳黑子一般,汹涌着一股热烈而强大的力量。窑内闪耀着金光,此时,是放入砂锅的最好时机。

它们汲取着热的能量。在这里,砂锅充足了饱满的热气,下一步,便要经历盖烧的淬炼了。一到火候,立马用长钩勾出,再放入事先挖好的坑中降温,进行检查,一只完美的砂锅成型了。

所有的辛苦和努力都得到了最温暖的回报。

龚砂锅,其实全称是叫做吊洞龚砂锅。如今已经在上山路旁安家的许多居民,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前都住在吊洞里。吊洞其实就是溶洞,冬暖夏凉。在这个吊洞里,人家最多时可达十来户,几乎家家都在做砂锅。砂锅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工艺产业。

但在二十世纪末,政府鼓励人们搬出吊洞发展,人们的居住地虽然变迁了,但是吊洞砂锅的名称却延续下来。而龚开贵他们就是当年吊洞里的其中一户会做砂锅的人家。

明亮的阳光覆盖了大地,葱茂的林木投下了荫蔽。但在山间,仍是清风徐来,凉意悠悠。

吃午饭的时候到了,女儿龚琴做好了午饭。

李成连在一个上午的时间里已经完成了好几炉的烧窑。空隙之间,她赶忙再次放了一批砂锅入窑烘烤,在女儿反复催促下才去吃午饭。但在吃饭的时候,李成连仍是不放心正烧着的砂锅,生怕耽误了出窑的时辰。于是她就地坐在窑旁的木凳上,默默地吃着。在这矮小的棚子中,四周都寂静无声,唯有烈火熊熊。

快速解决午饭,一瞬一息之间,李成连卒卒地戴上了工作手套,拿起了长钩,对窑里砂锅的位置进行调整。

火越烧越旺,满目皆是火光,在眼里跳跃,爆裂,绽放。火星子“扑扑”地四处溅射,迸发,在炙热的空气中辗转出奇形怪状。有时,火星尖细的舌舐了一下上方光秃秃的湿润木头后,就消失了。砂锅在这烈火中颤抖,呼喊,逐渐披着金红的色彩。凝望间,仿佛只剩下一片火海漫天横流,细碎密集的火浪吞吐着一切,又如熔岩在其中奔流。如果说砂锅经过千锤百炼后才得以成就,那么砂锅最初的形态便是这成就的奠基石。

作坊间,龚开贵负责的是原砂锅坯子的制作。昏黄的灯光中,最明亮一束刚好打在做坯子的圆盘上。木质圆盘飞旋,龚开贵用工具将凹凸不平的砂锅表面拍平,去除多余的泥土质。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位做工师傅在棚外空地上加工坯子,为坯子做修饰,使坯子更加圆润、柔腻。

当我们注意到这位师傅的时候,他的四周已经拥挤着许多黝黑的砂锅。土质砂锅呈醇厚又幽冷的色调。做工师傅的手速极快,抠出一团泥土,抽出条状,在砂锅的一边靠上的位置呈拱形粘上,磨平弧形的底部,蘸水浸润。同时用另一只手篡住砂锅的口子边缘来回灵活的转动。不时快速地加一点碎泥弥补缺漏的缝隙。他们的一双双手布满了细纹,指甲间充斥着灰泥,这是长年接触砂锅制作的结果。

尽管辛苦,但与砂泥的每一次邂逅,都是一场惊喜,都会碰撞出不一样的旋律。

自然中的泥土与人们的巧手赋予了砂锅灵性和经久不衰的生命力。对砂锅的手工的制作与淬炼,既是土生土长的吊洞人的生存方式,也是对故土母亲的一种倾诉方式。

午后,阳光变得炽热起来,棚子里的空气也如同在火炉中一般烘烤着。已经工作了大半天的李成连双颊通红,汗液止不住的往下淌,在脸部轮廓的边缘试探。新一批的砂锅迎来了新一轮的簇烧,在“馒头窑”表面的四方圆孔上,底部,“扑嗤嗤”冒着淡紫的火焰。盖烧之后,出窑。开窑的一瞬间,滚烫火的气息扑面而来,伴随着的是金红极致到剔透的砂锅,不含有一丝杂质。在这块狭小的天地之间,只有这团火焰光彩夺目,像一只凤凰冲破云霄,像火红的薄暮映射四周,又像闪烁的霞光凝结在了即将黑暗的天空之上。这美得令人窒息的成果是由她们制造出来的,是她们勤劳的汗水凝成的结晶,永不消逝。

傍晚,龚开贵在对架子上的砂壶进行简单的整理后,继续对未做完的小砂壶进行润色。对他来说,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他所热爱的。在他的心中,有着五个质朴的理念深深的扎根在那里,并贯彻在他的行动上。

忙完了手中的活儿,龚开贵找了个地方坐下,缓缓地道:“我认为,对于非物质文化遗产,首先应该是坚持和创新。并且国家要保护,才能引起对非遗有足够的重视和关注,最后才是继承。”

他润了润嘴唇,解释道:“做每一行都需要坚持,不然等待你的,绝对就会是失败。当初在吊洞,像我一样做砂锅的有八十多人,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做这个了,他们都改行去了。我不仅要继承老祖宗的手艺,还要努力把它做好,发扬光大。”

“接着呢,就必须是创新。”他突然顿住,起身进了里屋,拿出两三个小砂壶,“妹子,你仔细看,这是我今年做的砂壶,做工与去年的大不相同。从前做的都是特别大的用来炖汤的砂锅,现在不仅形态上有了变化,也由粗糙变得精致了。但是我的初心不变,我做的砂锅都是得老百姓买得起,用得起的。”说话间,龚开贵寻了一条木凳坐下,昏暗的灯光照在他沧桑的脸上。

“我说到哪儿了?哦,对于非遗,国家还得重视、保护,这样才有带动性。我的龚砂锅已经申请了省级非遗了,明年我们就打算申请国家非遗了。”

“最后,是继承,我这是传承了老祖宗的手艺,有工厂的老板来找过我开工厂流水线生产,但我没有同意,还是家庭作坊式制作砂锅。虽然产量很少,但我能保证砂锅的质量,不然我良心上不安。我希望大家一提到叙永就说‘嘿,龚砂锅可好了!’”他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掷地有声道:“我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当晚,龚开贵亲自烧了一回窑。

由于年纪的原因,他烧窑的次数减少了很多,大多数时候都由他的妻子李成连负责烧窑。

他站在窑边,手执长钩,将烧好的砂锅挑起。

黑暗中,火红的窑仿若浴火重生。龚开贵身在其旁,也如窑中迸起的火星子一般,要将他的热力带向四方。

他为古老的砂锅注入了新的活力和内涵,使砂锅在当今现代科技的充斥下依然可以获得重生。

这个简陋的棚子是他,是他(她)们一家人发光发热的主舞台。在这里,一双手托起一个家,一个人传播着非遗文化。龚砂锅是乡情,也是归处。

非遗的力量,在叙永两河吊洞烧制成中国传统文化的风骨,在高温中,浴火重生。

此刻,灵魂融入大山的烈风,熊熊燃烧······(作者:浙江传媒学院 王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