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新：全国政协副秘书长、常务委员会委员
3月7日 晴，星期四
早晨4点40分起床工作。继续整理两会手记，竟然写了5600字。两会期间的写作不像日常那么从容，专栏与每天的功课都是限时限刻的，半天都不能拖延，所以每天早晨都特别忙碌。把新父母晨诵、童书过眼录等内容，分别发头条号《朱永新教育观察》和新浪微博等。
上午9点，参加民进组讨论。民进中央副主席姚爱兴主持讨论。
每一天的发言都很热烈，大家都很珍惜这个既是讨论又是交流的机会。民进中央原副主席贺旻委员第一位发言，她提出了两点建议：一是要从立法修法高度依法加强职业教育，职业教育的作用和定位应该放到经济社会发展的宏观层面，要打破部门之间壁垒，真正实现职业教育和职业培训的互通和衔接。二是加强和完善公共卫生和乡村医生相关政策配套。当前由于全科医生的培养与需求相差太大，购买服务和标准的把握等问题，乡村医生数量不够、待遇低、养老保障不完善、人才流失和年龄老化，因此要从提高工资水平、完善养老保障、加强培训等方面进一步完善乡村医生的相关政策。
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长陶凯元委员的建议是高度重视金融风险，配套监管要跟上。有些地方把对小微企业贷款当做行政命令，银行为完成任务，贷款甚至不需要抵押担保，存在金融风险隐患。同时希望政府努力培养一支善于与国际社会打交道的人才队伍，尤其是法律方面的人才队伍。
西京大学的少帅校长任芳委员提出，我国是人口大国，在外部环境比较复杂的时期，要发挥国内市场的活力，发挥人民群众的聪明才智，制定有利的激励机制，激活与人民群众美好生活相关的产业活力，激活民间投资，民间消费，让国内的经济活力来抵御国际环境的压力。她呼吁降低兴办高职的门槛，鼓励办一些小型的有专业特色的学校，尤其要鼓励由企业办职业院校。
民进甘肃省委会主委尚勋武委员提出，产业扶贫是稳定脱贫的根本之策，要重视扶贫产业的培育。贫困地区大都处在条件较差的地区，产业规模小，产品远离市场。这些地方的农业产业缺乏基础研究和扶持政策，也只是初步自发形成了区域市场。建议国家加大力度，在贫困地区对小特产品加大支持，通过加强基础研究、产业扶持、市场培育，引导贫困地区产业发展。如：在秦岭山区支持中华蜂养殖，建设中国高档优质蜂蜜基地。
黑龙江省中医药科学院副院长王伟明委员对政府工作报告中“让老年人拥有幸福的晚年，让后来人有可期的未来”等内容感到非常振奋，建议推动“互联网＋大健康”，运用现代技术关注百姓健康，利用大数据调查老年人身体产生疾病的根源，让中青年人尽力去避免。同时也希望避免过度医疗，浪费医保资金，把慢性病防控纳入医保体系。她披露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数据，80％的医疗费用都投入到了病人最后20天抢救过程中。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教授张涛委员希望政府工作报告的各项工作能抓好落实，“不论金句银句，落实了兑现了就是好句”。希望各级政府把政府工作报告的要求铭记在心，落实在行动上。认为现在我们创新创造能力不够，青少年学业太重太多，影响了创造力的发挥。
天津教委副主任孙惠玲委员最关注的自然是教育，她提出，公平不是平均，而是让每个孩子享有有质量的教育。目前学前教育资源不足问题已经凸显出来，要引导社会资本进入到学前教育领域，办安全有质量的学前教育。义务教育均衡发展的路还很长，要做好化解大班额、控辍保学工作，提高教师薪酬待遇。高中教育要多样化有特色发展，高考改革中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要形成合力，同频共振。另外，一方面要严厉打击“校闹”行为，让教师安心教学，另外一方面也要大力保护教师的尊严和职业忠诚度，加强师德建设。
一直准备发言的全国政协副主席刘新成不得不一再为委员们“让路”，在大家热烈的发言即将结束之际，谈了自己的观点。他指出：我国经济面临近年来少有的困难、挑战和压力，保持社会稳定十分重要，报告提出稳中求进，避免重大风险，民进作为参政党应把缓解社会焦虑情绪作为参政议政的重点之一，今年的调研要重点围绕国家的重大战略和全国政协的重要协商活动展开。希望委员们围绕这几个焦点问题深入调研，为这两个协商会开出质量、做出贡献。
上午11点半左右会议结束。今天是政协会议期间提案上交的截止时间。会议结束前，大家讨论通过了民进组准备提交的提案。这次民进中央参政议政部和委员们准备了27份提案，根据政协重质量不重数量的原则，由委员们从中选择了10份提案作为民进界别组的提案，提案数量与去年持平。提案的内容主要包括以教育信息化推进贫困地区教育扶贫、规范人才引进工作、大力开展音体美专业大学生赴农村学校支教开展志愿服务、推进移动互联网技术与医疗融合发展、制定知识产权强国战略纲要、加强工业遗产保护与利用、修订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破解民营企业科技成果转化难问题、加快支持工业芯片技术研发及产业化自主发展、建立未成年人犯罪惩戒和预防法治体系等。
会议结束以后，11点35分应约接受《中国少年报》记者王淼的采访。采访仍然围绕着学习类APP能否进校园等展开。另外，记者还给孩子们带来一个建议——六一儿童节能否为父母放假？我告诉她，其实有孩子的父母六一节大部分是陪伴孩子的，许多单位都是网开一面的，当然，如果能够把这一天作为亲子假日，为有孩子的父母放一天假，也很有人文关怀的意蕴。
从去年开始，把我的所有媒体采访都请宣传部归口，帮助把把关，所以，上午会议期间，宣传部的同志还让我接受了《中国青年报》和《南方都市报》的采访。他们分别对学前教育中民办园与普惠园的关系，以及学习类APP是否应该一刀切禁止进校园等问题进行采访。
中午12点半午餐。发现大部分餐桌都是在开“圆桌小型研讨会”，有些是延续上午小组会议上的话题，有些是跨组间的交流。
中午稍事休息。14点完成《新京报》的专栏稿。
3月7日下午，政协民进组委员参加界别联组会。
15点，继续参加民进组会议。每年政协会议期间，委员界别小组都要就经济社会发展中的热点难点问题与有关政府部门沟通。我们今年的选题是“办人民满意的教育”，目的是能够与今年的全国政协议政性常委会对接，做一些前期的准备。全国政协副秘书长郭军、教育部副部长郑富芝、国家知识产权局副局长贺化、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宣传司司长高长力、文化和旅游部机关党委副书记巡视员孙秋霞、教育部基础教育司司长吕玉刚、教育部学位管理与研究生教育司司长洪大用等参加小组讨论。
下午的讨论由民进中央副主席张雨东主持。曾经担任过广东省知识产权局局长的陶凯元委员就专利管理问题提出了几点建议。她认为，我国基础性、原创性、高价值和核心专利较少，大而不强、多而不优。为推动专利高质量发展，一是要大力提升专利的申请质量，推动高水平创新成果知识产权化。二是要提升专利的审查质量，构建优质高效的授权体系。三是要提升专利运用质量，促进高价值核心专利产业化。她对遏制恶意抢注商标，加强商标注册制度的科学化、精细化也提出了相关建议，希望立法机关要科学设计商标注册制度，行政机关要研究非正常申请和持有商标的甄别机制，同时要大幅度提高非正常申请和持有商标的成本，定期通报非正常申请和持有商标的典型案例。
在云南分管广电工作的副省长李玛琳委员在发言中指出，我国电视事业存在节目资源浪费现象，带来主流电视资源被淹没、监管困难、精品电视节目越来越少、对电视台业务造成重大冲击等弊端。建议国家广电总局和中宣部对5G时代的电视事业发展提前谋划、系统研判，制定电视节目整合规划，对收视率进行监测并建立淘汰制度，支持主流媒体和地方特色媒体做优做大。同时建议国家文化和旅游部在全国范围内同步开展低价游、零付费团队游的整治打击力度。
潘碧灵委员就发挥好乡村学校社会治理功能提出了建议。他认为，传统的乡村学校不仅仅是一个教育机构，而且还承担着文化传承、村民教化和乡村治理的功能，是传播知识、交流文化、维持乡村社会秩序的一个重要的平台。但是现在乡村学校的社会功能已经极大的削弱了。建议学校建设应融入乡村整体规划，建成乡村教育、文化、体育的综合体。建立双向互动的机制，请教师为乡村发展提供知识指导、文化传承，邀请村干部和乡贤参与学校的教学和管理。
蔡秀军委员针对专利问题提出了意见与建议。他指出，当前专利申请越来越多，在相关考核中应当把专利的转化率作为衡量指标。专利奖的评审过程中存在只注重经济效益，忽视社会效益的情况，往往有些变革性的专利、社会效益很好的专利得不到专利奖，可以建立分类评审制度。同时希望关注将互联网、物联网整合在一起的产品不能申请专利的问题。
胡卫委员在发言中建议借鉴世界上先进的教育方法，满足学生学习兴趣，通过目标设定、情景设计、连续不间断的追问，使学生在分析问题、解决问题、创新能力有所提高。
我也申请做了一个发言。我在发言中提出，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发展更公平更有质量的教育。更加公平，就是要关注弱势人群。我国特殊教育中融合教育比例低，绝大部分普通学校没有特殊教育资源和课程。希望能尽快把中国残障儿童人数统计工作做好，特殊教育经费至少增加一倍以上，在全国推广融合教育。更有质量，就是要帮助每个孩子实现自己的潜力，真正成为最好的自己。教育的许多问题其实在教育的外部，要改革人事制度、收入分配制度，以适应并推进不断改革的教育制度。教育部要加强教育结构宏观设计，重构学校制度。要适应新的时代形势，改革课程标准，降低难度，重视生命课程、构建大人文、大科学等课程体系，鼓励“能工巧匠”进校园。最后，希望把书香中国、全民阅读继续写入政府工作报告，抓好农村中小学图书馆建设。
今天是讨论发改委《关于2018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执行情况与2019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草案的报告》以及财政部《关于2018年中央和地方预算执行情况与2019年中央和地方预算草案的报告》，会务组委大家准备了许多相应的参考资料。事先研究了这些资料，我最关心的当然还是教育经费的相关情况。
我注意到，2018年中央财政教育转移支付的84．4％投向了中西部地区，并且向贫困地区倾斜，为约1．45亿义务教育学生免除了学杂费并获得了免费教科书，1392万个义务教育阶段家庭经济困难寄宿生得到生活补助，1400万进城务工农民工随迁子女实现相关义务教育经费可携带，3700万农村义务教育学生享受免费营养午餐补助。
2019年，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教育支出预算数为34800亿元，比2018年增长8％。增长的这8％用在什么地方，是我最关心的问题。我注意到，学前教育经费安排了169亿元，比2108年增加了20亿元，增幅13．1％，义务教育阶段增加了397亿元，高中教育增加了4亿元，职业教育从2018年的187亿元增加到237亿元，增幅最大，达26．6％，如果加上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到的从失业保险基金剩余拿出来的1000亿元，职业教育的确是投入力度最大的。没有增加的分别是高等教育和特殊教育经费，仍然分别维持在205亿和4．1亿的专项资金。
高等教育不增加我可以理解，为什么特殊教育不增加呢？身旁的教育部副部长郑富芝告诉我，有关部门商定十三五期间保持在每年4．1亿元。对此，我在会议上提出了不同意见。我提出，更加公平首先体现在对弱势人群更加关注。特殊教育的人群相对较少，许多问题被掩盖了。虽然有关部门统计表明我国残障儿童入学率已经达到90％，但我们的统计口径是有问题的。许多残障儿童可能没有登记。我建议加快建立完整的残障儿童统计信息体系，加大融合教育的力度，大幅度提高残障儿童的入学率，增加特殊教育的经费。建议从今年起增加一倍，超过8亿元。
今年两会，我带来了一个加大融合教育的力度，提高残障儿童入学率的提案，就与这个预算相关。一个国家的文明程度，在很大程度上体现在她对残障儿童和弱势人群的关注与关爱，尤其是特殊教育，具有更加特殊的意义。
姚爱兴委员最关心的是在宁夏建立“互联网＋教育”示范区的问题。他告诉大家，宁夏已经制定规划，与东部发达省份合作，推动名校名师资源到西部，解决师资不足、教学水平低的问题。希望发改委和财政部报在财政资金上能够安排，教育部也能够有项目资金支持。
雷鸣强委员、左定超委员、张震宇委员和朱晓进委员等也就教育的性别差异、支持贵州发展高等教育、知识产权立法和教育公平等问题提出了相关建议。
最后，国家知识产权局、文化和旅游部、中宣部新闻出版局和教育部的领导对委员们发言中提到的问题一一反馈。教育部副部长郑富芝在讲话中还特别感谢民进中央帮助教育系统解决了很多老大难的问题，表示会认真研究委员们提出的意见和建议。
18点左右晚餐。终于可以稍事休息。
19点看新闻联播，了解今天的两会新闻。
19点30分，全国政协委员、吉林省工商联副主席、亚桥教育集团董事长宋亚坤来访。宋委员原来是老字号企业上市公司福源馆食品集团的董事长，最近几年开始转型投资教育，一直关注着新教育实验，准备让集团的所有学校加盟新教育，每年两会期间，都要找我交流交流她的办学情况。从她的创业到办学的历程，从学校的建筑到办学的理念，不知不觉中聊了一个半小时左右。
21点去附近的公园跑步。这是今年两会期间第一次有时间运动。还是感觉不错。
21点40分左右回驻地。翻阅今天的报纸。《团结报》发表了记者李可、马寅秋的文章《全国政协常委、民进中央副主席朱永新：用“书香中国”重焕文化青春》，引用了我的一句话：“让阅读成为全民自觉的行动，让建设书香中国成为一个激活五千年文明、重新焕发文化青春的伟大行动，是文明需要主动迎接的新挑战”。
22点20分左右开始写今天的手记。
23点30分休息。